有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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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为啥口味这么奇特。大概10年前的文,简直羞耻play


提着包拎了垃圾下楼,口袋里手机沉闷地响着,已经是很老的一首歌,这么多年也没来得及换,稍稍拿手臂触了一下手机也没拿出来,然后径直向楼下走,皮鞋的声音轻轻点着水泥,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咱楼一共多少楼梯?” 
“我怎么知道,你傻啊成天想这些。” 
“上个月就问过你。” 
“嗯?” 
“到今天也没数好。” 
穿着白色衬衣的家伙扁了一下嘴,另外一个明白了似的很快闪身过去,嘻嘻一笑,响亮的“啾”的一声。

错过就错过了,没做就是没做,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以为还有很多机会,以为还有明天。 
最不值钱的是时间,最想拥有的是时间,最容易失去的也是时间。  


电话估计是老K打来的,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不过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打电话表示慰问,老K算是他们这一拨儿里比较稳定的,好歹已经有了“谈及婚嫁的女友”。 
今天没什么心情,便也放弃了和老友聊天的机会。

懒洋洋地进楼,罗比盯着他,假装作出一副看到什么怪物的嘴脸,哟,你可终于舍得来了。 
少罗嗦,思远拍开他,兀自进去。 
嘁,罗比翻了翻眼睛。

嗓子还没彻底恢复,但歌录了还不到一半,剩下的都必须在北京录,思远想到了很久前玩的某个养成游戏,好像某次就是因为没录完唱片被公司扫地出门最后落了个到处打工的命运,真是无常,这都能应验。 
老板不在,思远拿手指抹了一下自己桌上的灰尘,突然有点想念原来的清洁工阿姨。

那个阿姨最喜欢啸坤,看见他就开心,某一次还跟小粉丝一样跑来跟啸坤要签名,老激动的样子,弄得啸坤尴尬得不行,直说阿姨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们一群人,笑得那叫一个促狭。

待了一会实在无聊,思远跟老板打了个电话,问什么时候去北京,老板惊道,你嗓子这么快好了?听上去声音还是不行啊。 
思远支吾了一下,我觉得可以了,就最近吧,你叫伍姐安排就可以了,我最近都禁声的,医院也有定时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边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思远又跟家里挂了个电话,说要去北京录音,半个月都不会回来,老爸没好气,在上海也没见你回来过。 
思远哑然。 
呵呵。 

开车的时候看到路上的广告,那家伙侧面示人,身体薄得像张纸,果然很有意境,广告词写,途经最美的风景,给你最好的声音。 
不由得放慢速度,脑袋往后面伸啊伸的,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块成本不低的广告牌。 
电视上也天天滚动播出,王啸坤北京首场个人演唱会,最华丽的舞台,最直接的震撼,领略最美的风景,给你最好的声音,然后以他弹吉他的姿势结束,灯光熄灭,光是黑暗也诱人到不行,这叫什么,这叫气场。 
下个月5号,还有不到10天时间,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排练,估计会很累,也不知道那小身板儿能不能熬得住。 
前年和公司和平解约,后来跟当下内地最有实力的公司签了约,公司给了他更大的创作空间,所以现在应该过得不错的。 
至于自己,也许算是稳定地发展,也没什么进取心,每年出一张唱片,全国跑一轮宣传,代言和活动都有一些,拍了一部电影还在后期制作,假期挤挤也都是有的。 
他有时也怨艾地想,轰轰烈烈翻了天的事,现在还不是完全销声匿迹一点痕迹没留,都不知道所有人当时都在紧张些什么东西。 
顿时又觉得不服,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号码都翻出来了,却又陡然惊醒,敲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然后赶紧把手机放起来。 
所以费劲心思打听到他电话简直就是自我折磨,又不能打电话又不能发短信,除了记得滚瓜烂熟,常常出现在拨号栏,却是一个电话都没打出去过,一条短信也没敢发的——连群发的节日祝福都没敢来着。 
主要是害怕兴冲冲地打过去了,那边来一句,你是谁啊。 
那得多伤心啊。 
和尴尬。 
他下狠心要忘的东西,没什么能侥幸逃脱,这是思远早就明白的,更何况。 
何况,自己根本不是该理直气壮的那个。 
想到这里,思远毫无意外地垂头丧气,前面闪过一个路标,突然灵光一现,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街。

思远把车停好,手指习惯性地甩着钥匙,石头的店还没开,他打了个电话,好半天那边才传来懒洋洋明显刚刚被吵醒的声音,思远不怀好意地坏笑,旁边睡着谁啊? 
石头清醒了一些,说什么啊……我旁边是我家阿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思远一愣,干笑了两声,严肃道,快来店里,我在门口坐着呢,没地方去了。 
那边抱怨似地狼嚎了一声,思远满意地挂了电话。 
街道上行人不多,多是趿拉着凉拖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匆匆走过,手里攥着手机,或者跟人打着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思远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丝毫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或许这种熟悉,始终只能从特定的人身上才能找到。 
嗯。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石头那辆破烂车才姗姗来迟,那家伙一下车就开始打哈欠,用眼神机关枪一样在思远身上扫来扫去,思远缩了缩脖子,笑着问,儿子,干嘛这么不友好嘛。 
谁是你儿子。 
说是说,还是乖乖地开门进店,乖乖地给他倒了杯咖啡。 
说吧,怎么了。 
思远坐在吧台上,拿手指抹了抹咖啡杯的杯垫,勺子在杯壁上敲啊敲。 
你最近叫的哪个乐队? 
……扯淡。 
哎我说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说谁扯淡呢。 
我说那乐队叫扯淡,你说扯不扯,人还是个唯美风乐队,那主唱唱个歌能把腰拧把下来,看了寒掺,下礼拜就开了他。 
扶持新人么,你这老板可真是的。 
哼。 
我说,你……最近跟那谁联系过么? 
哪谁啊。 
喂,你这家伙是不是…… 
石头转身收拾杯子,声音闷闷的,打过电话。 
思远直了直身体,怎么? 
挺好的。 
真的? 
石头转过来看了思远一眼又转回去。 
嗯。 
干嘛啊,欲言又止的。 
……说了你别生气……我跟他提你了,不过他马上转话题,没接茬。 
……哦。 
思远低头喝咖啡,头都快埋到杯子里。 
唉,也是,明明不关你什么事……不过他不接茬说明他还…… 
行了。 
干嘛,不喝了?把我这么急叫过来,你可别就这么跑了。 
突然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啊,最近又不是宣传期。 
我先走了。 
哎我这臭脾气,你还真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啊,当初就是,现在怎么…… 
够了! 
思远杯子一摔,咖啡溅出来洒了一桌子。 
长腿迈了两步,人已经在几米开外。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本意是去刺探刺探,结果搞了个大不愉快,愤慨地开车回家,中途老板发了条短信,那我给你找一助理跟着,订好票了再联系你啊。 
思远哦了一声,情绪不高,讪讪地放下电话。 
收拾东西,翻了翻从公司拿来的月度报告,乏善可陈,最近刚签的一个新人似乎还在培训,因为很少去公司还没有见到。 
干嘛都前赴后继的要进这个圈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很简单,分享梦想,拿到想要的。 
他一度觉得这话很经典,后来又觉得,还是太残忍。

打电话叫了外卖,翻抽屉的时候看到很久前粉丝送的一个相册,相比其他求新求贵求显眼的来说,实在算不得特殊,但每翻一次都觉得感慨,自己是很少回忆这一路,但总有人惦记着的东西,也许多少会有些值得多次反复的价值。 
从出道到现在,年头不长,也够满满填充一本厚厚的相册的了,里面出现得最多的其实还是他,或者是比赛PK,或者是出席活动的合照,或者是自己的自拍贴上去又辗转流传回自己这里,当时已惘,徒留个干巴巴的笑脸。 
他发誓,真的没什么。 
当时也这么发誓,不过还不是被火速处理,事情被压下来,各方动作,啸坤的经纪人也重新给他找了房子,就这么搬了出去,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住在一起比较方便“管理”。时至今日,几乎被忘了精光的这件事,也说不好到底是谁的错,媒体,公司,粉丝,或者他,其实是自己? 
早知道就不开那玩笑了。 
是玩笑么。 
回想起来,除了有点抽风和魔障的嫌疑,他还真不敢想那到底是不是真的玩心起了才做的事。
偷偷买回来的八卦杂志的封面,自己的嘴,在他的嘴上搁着,好死不死,在角落里坐着也能被逮个正着,还被拍了照。 
So。 

看了一晚上电视,外卖的袋子丢在客厅地板上没来得及收拾,醒过来的时候助理正死命打电话,找了半天才找到,那边却刚好挂了,便扔了手机去洗脸,镜子里是个实实在在的黑眼圈超人。 
以前有人跟自己抢电视看,现在没了,嗯,挺好,可以看一夜。 
洗完脸才慢悠悠地给助理打电话,说已经订好票,叫收拾收拾东西,思远嗯了两句,问,去了住哪? 
当然是酒店了,怎么了? 
没什么,挂了。 
看了看放在一边早就收拾好的箱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出了门。 
根据大概估算,啸坤开演唱会的时间,自己刚好在北京。 
这之间有联系么? 
想到这里,思远沮丧地叹口气,关上门。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了好几家衣服店,中间遇到两个粉丝,打了个招呼两个小女生就自顾自地走掉了,让待在原地的某人颇为意外,顿时有点怪怪的感觉,以至于心理的微妙直接导致人的晃神,一边看着一边东张西望把一家店里的衣服碰掉了好几件,正不好意思地手忙脚乱往起捡的时候不远处的店员却很快走了过来,一边说我来我来一边手脚麻利地把衣服全拿了起来。 
思远感激地对店员一笑,随便拿了一件白色的递给他,“就这件吧。” 
店员拿过来看看,微笑着问:“需要试试吗?可能有点小……” 
思远低头一看,点点头,“哦好,谢谢。” 
试完,店员去开票包衣服,思远挠挠头,抽风了今天。 
拿了衣服要走,店员在后面突然问:“请问……你是不是俞思远?”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有种坦然释怀的感觉,笑笑,转身,然后说:“对。” 
“啊,果然是,我妹很喜欢你来着,没想到真是你……听她说你要出新专辑了?” 
“啊,对,很快会出,呵呵,那我走了。” 
“嗯,加油!” 
出门左拐的时候,脸上终于挂了笑容。 
不管为人多么“低调”,这点虚荣心还是有的,以前已经被某人说过很多次,总结一个字,“作”。 
此时,能偷笑的人,只剩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个,又笑不出来了。 

回家的时候助手又打电话过来确定行程,大概当初被他的无赖行径吓怕了,认真记下来,然后煞有介事地说你多预备些东西,作好持久战的准备,这次是打算在北京常驻了,不录完不准备回来的,助手嘿嘿笑,猥琐得很,一点都不惊异,一霎那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挂了电话。 
专辑其余九首歌都已经敲定,还剩了最后一首,开会的时候大江老师还开玩笑说俞思远身为偶像派你也好歹思下进取,不如再写首歌来看看,上次专辑里那首反响还不错啊。大家都笑,思远摸摸头,“老师你又开我玩笑,上次给你交那首不都被枪毙了么,哪还敢。” 
老师严肃道:“上次那个是特殊情况,你好好写,要是差不多就收了——这也是市场考虑。”
“可别……宁愿唱别人的好歌,也不在这上面逞能,我还是多写两年吧。” 
当成个插曲呼噜过去,当时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啸坤某次录歌为了一首歌的编曲跟老师吵架的事,当时去“探班”顺便接他去吃饭恰巧碰上,他因为激动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执着的表情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原因么很简单,不自信是一方面,很大程度上来说,他绝对不希望跟任何人起冲突,反正,都是为自己好。 
这种差异,大概也是导致分崩离析的原因之一? 
他总结在脑袋里小本本上的“决裂原因”可没敢加上这么没范儿的一条。 
抽空回了趟家,老爸上班,老妈去上什么健身班,剩自己傻瓜一样在各个房间里游荡,还在房间里找到本剪报,很多报纸和杂志上的豆腐块花边新闻,只要涉及到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工工整整,当然,这成功让他感动到,又有点埋怨——好歹,把绯闻什么的都该屏蔽掉啊,明明无中生有的事。 
不过,还是觉得…… 
差点流下“两行清泪”来的感觉,瞬间把那一点被冷落的委屈感冲得无影无踪,高高兴兴地抱了薯片在客厅里看电视,中途又不幸看到了啸坤的电视广告,好声音好声音,好风景好风景。
哪有那么多好风景,好声音倒是真的。 
嗯。 

晚上在饭桌上报告了最近的行程,老妈倒很关切地问嗓子有没有痊愈,老爸全程矜持地吃饭,只是仿佛一直心不在焉,饭倒没吃多少,一直支着耳朵在听,偶尔露出点不大满意的表情,思远突然想,爹妈好像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件事的决定上成功动摇过自己,包括最初不唱歌要踢球,包括后来不读书要唱歌,不管怎么任性,最后他们都只是默许而已。 
那么这个过程里,他们曾经有多煎熬?有多恨铁不成钢? 
那么。 
那么…… 
他自认是个随性的人,但随性的结果是太容易产生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且往往决定了就会一根筋地想要去做,吃亏之类的确实是自己自找,而大多数时候都咂吧咂吧自己咽了苦水,那这种时候,他们看在眼里,会不会特别难受? 
应该会吧,搞什么两个人,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难受,饭也吃不大下,眼里一酸,连忙说,我去打个电话,火速冲回自己房间。 
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时真叫人唏嘘。 
不想也罢。 

晚上辗转难眠,专辑最后一首歌始终决定不下来,最后可供挑选的歌里基本已经没有自己喜欢也合适的,那么…… 
如果跟他邀歌的话,不知道…… 
算了,这还不如自己写。 
自己写…… 
唉。 
反复叹了几口气,渐渐稳了呼吸。 
俞爸爸摘了眼镜躺下,突然跟俞妈妈说:“你不觉得你儿子最近不太对劲,乖得有点反常……” 
老两口同时点了点头。 
夜深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起来开窗户的时候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把家里放的一把吉他翻出来,调了半天,试着弹了两下。 
这一上午就没出房门。 
傍晚的时候伸着懒腰出来,桌上放着纸条,说饭在冰箱里,拿出来热热就能吃,便懒洋洋地去弄饭吃。 
嗯,还是很满意的。 
灵感这东西……哼哼。 
某人志得意满中。 

候机的时候思远犹豫了半天还是跟助手老猫说,有人写了首歌给我,我抽空弄了个DEMO出来,你要不要听听看? 
助手挑了挑眉毛,“终于收到最后一首啦?” 
“嗯,你知道?” 
“对啊,老板前几天提过这事儿,没想到挺快啊,所以说你是傻人有傻福……” 
“你找抽呢吧……” 
“没没没,在你机子里?那一会我听听,我可是一外行,说不好别怪我。” 
“嘁,谁让你说了,听就行。” 
“谁写的啊这歌?怎么感觉像那谁写的……”听了没两句老猫就开始嘟囔。 
“哪谁?” 
“……” 
“喂,发什么愣啊,到底怎么样?”有些紧张地看着老猫奇怪的表情。 
“这歌不错,我觉得挺好。” 
“真的?” 
“嗯。”难得正经的表情,然后理所应当一般按了重播键,思远满意地把谱子掏出来。 
跟自己一贯的风格,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可改变没什么不好的。 

寂的月 
所有秘密安然入睡 
柳林风声夹着末日呷吹 
我亲爱的你在找谁 

寂的月 
它带我去别处安睡 
所有结束不过悲剧开始 
酿造一骨黑暗的髓 

想旋转变慢的时间 
想回忆又想忘怀 
告诉我该怎么办 
喔…… 
我沉沉睡去,待它们醒来 
我沉沉睡去,等待我的月 
啦啦啦… 
啦啦啦… 

摒弃了公司对自己一贯的定位,只用了吉他的简单伴奏,声音也是出乎意料的低沉,甚至带了些呢喃的味道,老猫听了好几遍,卸了耳机啧啧道:“没想到你也能唱这么静的歌,不过感觉真的不赖,晚上听效果肯定更好,你跟老板说了么?” 
“没,去北京的录音室再录个完整版,让老师编个曲然后让他听听再做决定,反正后面有一首也还不错,一起录了,要是这歌通不过直接收那首。” 
“你想得倒周全,不过不用这么麻烦,我觉得肯定能成。” 
“嘿嘿,谢了兄弟,难得听你说句中听的。” 
“谢什么,搞得这歌你写的似的。” 
“……呵呵。”摸了摸头发,思远没再说什么。 
忙碌的录音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嗓子也似乎好得差不多,录起来得心应手省了不少麻烦,老猫觉得按这样的进度应该下礼拜就能回去,思远没答话,成天抱着谱子涂涂改改的。 
录音室的老师对《寂月》这歌也很喜欢,讨论了半天构架,最后编曲也不是特别花哨,一切从简,但真到录的时候却突然怎么都找不到感觉,甚至不如那个DEMO来得好,干耗了一个晚上,老师准备下班了,也叫他回去再酝酿酝酿感情,明天再录一次。 
有些沮丧,垂头丧气地回了酒店。 
老猫在挂网游,跟不知道哪个女生聊着QQ,吱吱咕咕地笑得极其猥琐,过去踢了他几脚,要拉他出去喝酒,老猫却死人脸一张:“录音期间不得喝酒抽烟,这是我的职责哦。” 
愤愤地敲了他一个爆栗,抱着宝贝曲谱窝到一边发呆去了。 
怎么就找不到感觉呢。 
既然歌都写出来了。 

拉开窗帘,外面一片灯火辉煌,天空却没什么灿烂的东西可点缀可抗衡,模模糊糊地隐藏在一片昏暗之中退居幕后,这世界一切都需要努力寻找,而寻找却像这片乏善可陈的天空一般越来越让人觉得毫无意义。 
这就是人间。 
老猫在后面突然发话:“这歌……是你写的吧?” 
“啊?” 
“一开始觉得像……像啸坤写的,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你写的才对。” 
“……” 
“……唉,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几样是真的,真正真的东西吧,又特别容易被毁,人都疯了,见不得好的东西。” 
思远没再说什么,仿佛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晃晃悠悠地抓不到。 
谁见不得谁呢,这些又跟谁有关系?既然发展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睡了。”默默拉上窗帘,突然没了思考能力的家伙闷闷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不管怎样,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唯一值得说的,或者说因为这件事别的事都变得没意义的是,啸坤给他发了条短信。 
难得在早上收到短信,还以为是广告,打开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过几天开演唱会,你来看么?” 
捏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抖。 
这…… 
一年多以来头次联系吧? 
说来奇怪,当初关系那么好,比赛的时候就一个赛区最后一起进了决赛签了一家公司都出唱片做代言住一间宿舍,虽然两个人走的路线截然不同各自的朋友圈子八杆子都凑不到一起喜欢的东西也毫不相关,但却总能找到契合的地方,结果就因为那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翻了船,以前吵过多少次互相看不顺眼多少次都能在饭桌上电话里解决的,这次就非不行,奇怪了不是。 
事实上,他总觉得啸坤那样其实并不完全因为自己这倒霉的一口,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在自己参加活动时斩钉截铁地说“那只是个玩笑绝对没有什么”的时候。 
老板说,不管怎么好,不能太过火,这要毁了你们的。 
他并没想到兄弟情谊竟然也能拿来说事,听起来有点可笑,但老板说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绯闻已经司空见惯了,潜规则老百姓都看腻歪了,现在就得怎么惊悚怎么来,怎么石破天惊怎么来,眼球经济,知道么,你得知道市场需要什么,你要迎合什么。 
清醒以后,他决定断然撇清关系,他不想害任何人,而最不想害的就是他。 
他曾经说过,之所以进这个圈子,是想安安静静唱歌。 
他曾经说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做,千万别混日子。 
他跟自己不同,他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也同样造成他隐忍的性格,做了太多妥协,只是为了那么一点简单的愿望,可是他说,这个世界,没了你,有别人。 
所以要努力不是。 
所以就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了,这也是事情能被这么快压下去的原因,从那以后媒体突然接二连三报道了很多次他俩不合的消息,加上某次思远在通告上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地暗示看不惯同公司的某某某人,两边粉丝更是掐得死去活来,从此正主也两相莫路,报纸曰,关系破裂了。 
在这个过程里,啸坤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问他,“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了帮助你这种混蛋话自然不可能说,自私地说,他其实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他不希望别人再拿他俩的关系说事,所以他只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就挂了电话。 
当时很决绝,虽然过后后悔无比,他从小就不擅长交朋友,这个朋友他打心眼里珍惜,希望能跟他一辈子好,以后不唱歌了不混这圈子了还能一起出来唱个K喝个酒聊聊天什么的,就这样就好。 
可没过多久啸坤就跟公司解约,和他经纪人一起回了北京,快得跟闪电似的。 
他连解释的话都还没组织好。 
其实没错,他早就想回去了,那里才是他待的地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并不适合他。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怎么适合自己。 
想了半天,回了一条,“我尽量。” 
那边很快回,“那我叫毛毛把票送过去,你住哪?” 
……

 

天气难得的好,有点小风,太阳也暖暖的,耳机里听着某个不知名的歌手的歌,几乎没有任何伴奏,全凭一把嗓子,没有任何修饰。 
你说人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不修饰自己,不美化自己,不掩饰自己? 
没有坦诚,没有信任,没有责任,每个人都讨论着别人的新闻,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喜乐。
这种不敢面对的怯懦,时间长了,会不会溢满心脏,然后爆炸,血肉模糊? 
冷静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些感慨,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的原谅的时候,还是觉得惘然? 
总有一些没能实现,总有一些没能想通。 
便抚去了痕迹。 

录歌前给啸坤打了个电话,那边有些吵,显得他的声音也不太真切,思远问,“你干嘛呢?”手里摆弄着喝水的杯子。 
“排练,定顺序。” 
“挺累的吧?” 
“还行,就是老感觉饿。” 
“哈哈,还是这样……打算唱多少歌啊?唱你新歌么?” 
“还没定呢,不过前面早的一首打算上上,没往专辑里放的。” 
“怎么不放啊?” 
“……” 
“喂?” 
“觉得不太合适,翻唱的。” 
“哦,国外的乐队的吧?” 
“也不是……嗳不跟你说了,老师叫我呢,改天再聊吧,你录歌还顺利吧?” 
“嗯,也快完了,那挂了啊。” 
关了机,思远心想,这感觉才对。 
开始录《寂月》,其实他现在的心情不太适合录这首明显适合在晚上听的安静的歌,他澎湃得高兴得快癫儿了,但很意外,从他放开谱子闭上眼睛关了面前的小灯的时候,就进去了。 
唱的时候他想到了很多东西,小时候喜欢一个人爬到小山坡上坐着,看着远处模模糊糊的一条天际线发呆,身边没有人陪他干这种伤春悲秋的事,大一点以后喜欢上踢球,还差点踢出点名堂,但最后还是走了他当初最不可能走的路,上学,当然,最后还是没能像他的那些优秀的哥哥弟弟那样学有所成,半道又改了方向,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那么这些都是什么的指引?顺着一条看不清的路走啊走,就走成了这个样子,遇到了那么多人,看到了那么多风景,直到现在。 
半年前上了飞机的人说,希望你能找到最终属于你的东西,而不是一直徘徊。 
笑着挥手,能释怀的,终究能放开,不是么。 
他不能指责她的离开,她只是向往另一种生活,这同自由有关,而这恰恰是自己缺少的,他并不认为自由就意味着没有人管着走在街上没有人认识,自由是心性,她却不能理解。——或者,是自己的要求太低,又不能为别人着想。 
罢了。 
有人离开就会有更多的人离开,这是谁说的来着,记不清了,但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安慰自己的方法,既然都要走,何不淡然处之,反正一通乱拉也拉不住谁。 
如同……天上明月,自行运转,并不牵引着谁。 
扯回主题了吧。 
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他。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笑置之。 
同时看到了老师满意的笑容。 

寂的月 
所有秘密安然入睡 
柳林风声夹着末日呷吹 
我亲爱的你在找谁 

寂的月 
它带我去别处安睡 
所有结束不过悲剧开始 
酿造一骨黑暗的髓 

想旋转变慢的时间 
想回忆又想忘怀 
告诉我该怎么办 
喔…… 
我沉沉睡去,待它们醒来 
我沉沉睡去,等待我的月 
啦啦啦… 
啦啦啦… 

交出的答卷,他觉得很满意。 

刚出去就看到老猫拿着张票在扇风,他一把抢过来,笑骂:“这票现在多难买你知道吗就当扇子,小心我把你脸折成纸扇。” 
老猫笑:“这可是VIP区啊,你可以,人脉够广,就这么混到最好的位置去小心到时候粉丝拿眼把你剜几个洞。” 
“怎么会,你看你就差不多能把我剜俩洞。” 
“真是的,能有路子搞票怎么不给我弄一张,你看,啸坤的歌我特喜欢,能去看现场多好啊……” 
“你少来,赶紧去把事情干完了,小心我打你小报告,老板早看你不顺眼了。” 
“嘁。走吧。” 
“嗯。” 
跟老师打了招呼,老师说明天下午再过来就成,两个人就出了门。 
老猫突然收起戏谑的表情,盯着他眼睛问:“你俩和好了?” 
“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个子就是他助理,叫什么来着,毛毛是吧?” 
“嗯,他联系的我。” 
“啊?” 
“啊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好,总比就这么拧把着好,这一年多我看你们俩都不好过吧,都是朋友,没必要这样。”
“嗯。” 
“好好看演唱会吧,啊。” 
“回去吧。” 
“那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趟西单,你先回去吧。” 
“哦。”

 

录歌很耗神,思远一回酒店就往床上趴,一睡睡到第二天近中午。 
捞过手机来看了看,费了半天神想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录音室下午去,中午可以好好吃顿饭…… 
说到吃饭,老猫呢? 
四下看了看,叫了两声,看来也不在厕所。 
懒洋洋地爬起来进洗手间洗漱,结果牙膏还没挤好电话就在外面叫唤。
操起手机来一看,嚯,不得了。 
“喂,老板啊,怎么的,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你自己把最后一首弄到了?” 
“哪能指望您老人家啊。”思远有点儿得意。 
“可以,说话硬气了,歌我已经听过了,这个,你确定你要收?” 
“您不是说给我最大的自由么。” 
“话是这么说,我也觉得挺好,就是不知道歌迷怎么觉得,不太像你风格啊。” 
“TMD谁规定的人一出溜就得是啥风格呢,丫的。” 
“哟,你现在京片儿说得溜啊,这两天跟北京待的不错嘿。” 
“哪有嘛……” 
“……说你胖还真喘上了,再嗲,再嗲下张就把你打造成一可爱男教主,叫你穿粉红短裤跳兔子舞。” 
“哈哈哈,您当初不还这么想过么,啸坤当时还说,一定得带一对儿兔子耳朵,现在小孩儿都特喜欢这样的脑残。” 
“对对对……哈哈,笑死了……对了,啸坤最近有演唱会啊,唉,你去看么?” 
“去吧,应该去。” 
“嗯,去看看吧,你们也算铁哥们了,虽然……” 
“好了好了,说正事呢,您胡扯什么,要是觉得歌没问题就敲定了吧,我这没事了,想休息两天,过几天回上海。” 
“行,那挂了,小伍那儿你过几天联系一下。” 
“伍姐不带那粉嫩新人了?” 
“嘿,还培训呢,她搭不上手,先弄你宣传这儿吧,她人脉广,挂了。” 
老板其实是不错的人,可惜因为“不错”,经营公司方面就显得多少有些薄弱,一个完全的商人,似乎好像不该这么“不错”。 
当初多少人都闹着要跟公司解约,原因很简单,“签了不打造”,于是官司的官司,和平解的和平解,真正留下来的最早的一拨人已经不多了,但在这些变故里,公司还是勉强存活下来,在这纷扰的娱乐世界里好歹能有一席之地,分得了一杯羹,这算什么,福气?他不知道。 
只是觉得老板这人大大咧咧的,虽然也想赚大钱,但至少没大坏心眼。 
混乱了些时日,公司从去年开始有了比较稳定的规划,旗下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受众相当广的艺人,比起思远来得更中规中矩但也更特色鲜明,很简单,走的抒情路线,发展算是相当不错的,相比之下思远就更自由一些,当然这也是公司的意图,积极的态度,自由地发展,就足够了。 
还有已经回了北京的啸坤,这三个人是老板当初最上心的,虽然是和平解约,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挺不好受,这也算是过去了的事,不提也罢,反正很多事不是光从人情上就能讲得通,他明白。 
所以对于某次老板说起去北京的时候和啸坤一起吃了顿饭的事还真没惊异,虽然小小怨念了一下他跟老板都联系了怎么都不跟自己联系。 
现在,好像也没这方面的困扰了,怎么地吧,人啸坤还请我看他演唱会呢,给你送票了么,啊,啊? 
心里小合计了一下,顿觉舒坦,挂了电话继续去刷牙。 

倒腾完已经快一点了,开开电视看了会新闻,重播的前一天的娱乐新闻正好有啸坤排练的一段,穿着件大白T恤在场子上溜达,他就是那样,唱的时候喜欢到处晃,有次跨年的时候跟他合唱,舞台也不大啊,结果自己那段唱完回头找他的时候硬是没找到人,吓得他以为他掉台下去了。= = 
挺好,没胖也没瘦,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要翻唱一些别的歌手的歌,也是这次演唱会的特色吧,嗯,还说第一次开演唱会特别紧张,晚上老睡不着觉…… 
仔细看了看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嗯,是有点疲惫的神情,真是的,再累也要休息好啊,以前就老失眠,还有点神经衰弱,年纪还这么小呢,这么下去可…… 
于是在这么神游之下,时间过了两点。= =
收拾东西出门,老猫还是没影,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喂?” 
“干嘛呢?一天没见你人了。” 
“啊?……哦,我有点事儿,昨晚没回去,我一会直接去录音棚,你走了么?” 
“马上,那我走了啊,你要是有事就别过去了,反正今天只是最后敲定,审那些你也帮不上什么。” 
“嘿怎么说话呢,我成吃白饭的啦?等着,我肯定比你小子先到!” 
“走好了您,别累坏了。哈哈。” 

“主编……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票给你了?嗯,记者证用得上就用,其实现场也没什么好拍的,不过到时候如果他去后台的话……你懂吧?” 
“是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去后台的,呵呵。” 
“可要努力啊,我看你现在混的也一般么,这次要是成了,到时候要不来我这算了?” 
“……我肯定会完成的。” 

北京这天真是一阵一阵的,抬头看了看幽幽的乌云,思远皱了皱眉头,合上手机,哼着歌大步向前走去。

审好以后和刘老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的编曲事宜,又多录了几轨和音,出来以后就捂着茶杯和老师聊天,低迷的市场,写歌的套路,所谓的规则,八卦,新闻,耸人听闻的种种,都当笑话讲过去,讲完又觉得莫名沉重,哈欠也打了好几个,眼睛就基本被糊住了,整个人趴在桌上恍恍惚惚的。 
那么多人都要出名,抱着“唱歌给你听”的所谓单纯的梦想极力打拼,付出的远比想象的多得多,所以到后来多少跟最初的理想有所偏离也都带了些情有可原的味道,人非圣贤,说不得睚眦必报,必要的索取还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吧。 
“其实也没那么多非实现不可的愿望。” 
某乐队某歌的著名歌词,顺不溜的就说了出来。 
老师看了眼嘟嘟囔囔的思远,笑着摇摇头。 
“七年之痒?” 
“哪有这么多年……不过说真的,有时候真的会烦。” 
“那多正常,艺人本来就是不是人能干的,这几年你也有体会。话说回来,这当儿是磨人性子,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围城,围城知道吧,其实就是这意思,外边儿的人想进来,里边儿的人想出去,但里边儿的人真的就那么想出去么?未必,其实高兴着呢……不好说。” 
“呵呵。” 
“调整好心态,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不是为一个人在唱歌’,哈哈哈……” 
“咳……您真是……” 
“就这么着吧,你就好好唱歌,都是好孩子,难得有想法,坚持下去吧。” 
“嗯,一定会的。” 
“好了,没什么事儿就回去休息吧,注意保护嗓子……别抽太多烟。” 
“知道啦,老师那我走了,老猫把东西都给您了么?” 
“应该给了吧,你去问问小林。” 
“行。” 
坚持,也对。 
还有人一起呢,至少。 

出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应该干点什么,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事情这几天一直在心头缭绕,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来,想了半天,发了条短信过去。 
【现在忙不?】 
直接打了过来,思远很快接起来,仍旧是清朗的,听起来很舒服的声音,曾经,嗯,很多次都是伴随着这把人畜无害的声音入睡的…… 
“怎么了?歌录完了啊?” 
“对,你排练好了?” 
几乎同时说出的话,然后两个人都同时笑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仿佛变得清晰,跨过时间的痕迹,融合在了一起。 
“喂……” 
“咋了?” 
“我……对不起……” 
“扫不扫兴啊你丫……” 
“晚上出来喝一杯吧,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 
“……行。” 
“那挂了,到时候给你电话哈。” 
“嗯。” 
挂了电话,某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 

先回了酒店,哼哼哈嘿地收拾乱了几天的房间,一直挂着请勿打扰就成了这样子,老猫一如既往的不在,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不知道跑去干嘛了,搞不好会哪个小姑娘去了,这家伙。 
想了想,在桌上留了个条子,又发了条短信过去。 
【晚上去见个朋友,你回来了帮我联系一下老板哈。】 
换了稍微正式点的衣服,收拾好东西背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包就出门了。

下电梯的时候收到短信。 
【去三泉吧,我朋友开的,就在上次咱们去的那家酒吧对面往北30米。】 
上次,上次一起出去喝酒已经是好几百天前的事情,不过还好还记得。 
而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很久。 

想起曾经也是来北京跑通告,啸坤带他去找他原来的乐队,非常安静的院子,养着机灵的狗,几个人围在桌前泡一壶透着清香味儿的茶瞎胡聊天,看到设备乐器线板纠缠在一起,厚实,乱得叫人安心。 
这是他曾经的生活,他说他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有时真的很佩服这个小小的男孩,雷厉风行,毫不在乎,谨慎,坚定,目标明确,做任何事都有谱,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懂得放弃,可不管做什么尝试,最终都会按他自己的方向走。 
于是坐在车里观赏窗外首都人民下班盛景的人突然意识到,当初他的解约应该跟自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于是有点沮丧,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司机大叔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专心开车。 
广播里在预告最近的演出信息,开演唱会的,开歌友会开发布会的,签售的站台的代言的,相当热闹。 
夹杂在当中的他最熟悉的名字,这会又显得有点陌生似的。 
忒官方了点,不习惯。 
有点无意识地一直盯着广播看。 

下车给钱,司机留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绝尘而去,思远有点摸不着头脑,拍拍屁股,一晃一晃地找地方。 
街面上还有点冷清,在路边站了一会,蹲下,又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完全不起眼的小小的店招牌,又回头,眯着眼睛看别的店面,手机掏出来看看又放回去,蹭蹭地面,以10,10为区间来回做了几次直线运动,终于接到了他电话。 
“#¥%……&#喂到了没?” 
“到了一会了。”信号不太号,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他想起蛮早以前的一个节目。 
“……诶我KAO,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你要迷路迷上个把小时呢,几年没见自动寻路能力大有长进,等等我啊,我这有点堵,你先逛着,我大概还要20分钟。” 

在天黑到已经不能戴墨镜的时候,啸坤终于出现了。 
没什么变化,事实上因为经常能在网上新闻上看到所以就算有什么变化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倒是他一针见血,上下一扫,没戴眼镜也十分笃定地说,“瘦了”。 
是瘦了,很明显。 
当初的包子脸现在瘪得他自己都有点心疼,好歹也曾经是一特色,带领他从众多特色鲜明的选手中脱颖而出(?)来着,不过老猫说,这年头包子脸的多了去了,你就长成一花卷脸也不一定叫特色。 
啸坤穿着件圆领的T恤,胸口是个硕大的机器人,动作畸形,牛仔裤磨得发白,思远忍不住赞叹,“你这裤子磨旧效果不错,捣饬了多久?”对方马上笑了,“还是这么冷,得劲。” 
然后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进了店。 
跟吧台那边打了声招呼,啸坤凑过来说这店妖孽吧,思远四下看看,摇摇头。 
“惊悚有余,妖孽不足,把我带来不是想宰熟吧,别想着打击报复啊。” 
“有什么好报复的,是你太小心眼,走,上二楼,安静,适合促膝长谈。” 
玩味促狭的口气,思远听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说话,跟着他上楼。 

“挺好的,比以前……嗯,自在多了,没那么多杂事。” 
“现在不是挺忙的么。” 
“愿意干就不觉得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啊,看起来怎么……” 
“憔悴是吧?” 
“哈哈,为伊——消得人憔悴……” 
“滚你丫的,我那是被病魔折磨的了。” 
“心魔还是病魔?” 
心魔还是病魔? 
对面的家伙狡黠地撂下这句话,揉了揉薄薄的眼皮,目光投向了一楼大厅。 
乐队正在试音,有客人陆续进来,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换个话题,十分撞邪地聊起自己特别反感跟人聊的问题,“跟她分手了……” 
“哪个?”啸坤转头回来,模样像有点受惊。 
有点气结,半晌没搭话。 
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问有点过分,于是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好好的怎么分了?你当初不是……” 
“唉,世事难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拽P文,那话不是叫合久必婚。” 
“嗯?” 
“结婚的婚。” 
“有本事你先结,我马上跟着。” 
…… 
这话…… 
思远马上把目光也投向了大厅,这句没经过大脑的话似乎就像完全没出现过似的兜了个圈消失在空气里,他们很快找到新的话题——这乐队太TM业余了! 
绕了很久,思远还是冷不丁地说:“我说,对不起啊。” 
“……真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真的。”啸坤把玩着打火机,熟练地在手上倒来倒去,说话的声音有点小。 
“那你当时怎么那样,跟有八辈子仇似的,都不理人,对了,前段时间也是……” 
“当时是当时,那个时候难免觉得不舒服,这都多久了,想想确实也没这必要,抱歉啊……我……那时还小,不成熟……” 
“噗——” 
“好吧,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 
“我就知道。” 
“兄弟还是兄弟,那事儿就当那啥放了吧。” 
“呵呵……” 
只是当时。 
世上很多事都很奇妙,这种奇妙叫人哭笑不得,一年有时等于十年,有时又一瞬而过全凭当时思量,任性的是人,愚钝如时间,经不起折腾,可是人啊,总爱拿时间开玩笑。 
时间证明你的心肝脑脾肺,所有永恒和瞬灭的情感,解不开的疙瘩,讲不出的谜题。 
然后在若干年后的某个时间,分列时间两头的人坐下来喝口茶吃两个包子,一切就如同当初的圆满,透着水当当的新鲜。 
伟大的时间。 
他在心里想。 
这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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